他是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他“前提批判”的哲学理论,改变了当代中国人的哲学观念;他的著作《哲学通论》,颠覆了哲学“理论晦涩”的印象,成为无数师生的枕边书;他拉近了每个普通人与哲学的距离,用哲学的普照光照亮了中国人的精神生活。
——题记
在哲学社会科学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孙正聿的名字。2003年金秋,孙正聿荣获首届国家级教学名师奖,《人民日报》刊发报道评价道:听他讲课,如同欣赏杨丽萍的孔雀舞,吕思清的小提琴演奏,徐悲鸿的奔马图,美轮美奂,出神入化,飘逸遒劲。他的文章、学识,他的涵养、气度,他自然真实的人生态度,自在通透的人生哲学,自律坚毅的治学精神,已成为为学高峰和为师圭臬。
这位著名哲学家、教育家的成就,可以先用一组数字勾勒出大概。3次获国家级教学成果奖,3次承担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2部著作入选“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6次获教育部优秀成果奖,6部著作获“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奖。发表论文近300篇,其中67篇发表在《中国社会科学》《哲学研究》《求是》《新华文摘》等国家顶级期刊上,为引领和推进我国哲学基础理论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他还获得首届国家级教学名师奖、第二届“杰出教学奖”、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教材建设先进个人”、国家级教学团队带头人、全国高校黄大年式教师团队负责人等荣誉。
他把培养“人”作为“终身大事”,他让哲学启迪人性,启迪人生,使哲学更加贴近实践,让哲学回归到每个人的生活。
追寻崇高:为学日益
哲学,它所要给予人的,正是引导人们“尊敬自己”,“能配得上最高尚的东西”。孙正聿把哲学艺术化,把哲学当作一种美学来讲,把哲学教学艺术化,把哲学思想、哲学理论艺术化,使哲学成为带有启发式、启蒙式意义上的一种哲学,他让更多的人愿意接近哲学。
2003年的教师节,在首届高等学校教学名师颁奖大会上,孙正聿作为唯一的教师代表发言,人民大会堂一次次响起掌声,那句“教师是我们的职业,教学则是我们的生活方式”,让每位教师感同身受,而《站在大学的讲台上》的发言作为《孙正聿哲学文集》九卷本第一卷的第一篇,为孙正聿的教学生涯赋予了“为祖国培养创造性人才”更深远的使命与担当。
岁月流淌,2020年11月20日,当孙正聿再次获得国家级荣誉、站到全国杰出教学奖颁奖典礼的领奖台上,已是满头白发,更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在9位获奖者中是唯一一位文科教师。皓首映月,丹心育人,坚守与赤诚早已远远超越了当年的三尺大学讲台。
在杰出教学奖颁奖词中,孙正聿的教育理念一目了然——有理讲理。然而,有谁知道,为了“有”和“讲”这两个字,他行走在怎样一条无比艰辛、废寝忘食、呕心沥血的道路上。
青灯黄卷、埋首苦读,笔耕不辍。他把“哲学的目光”聚焦于对“真善美”的求索,进而实现对崇高的寻求。1995年,一本集聚思想、知识、语言“教养”的书就在当初那间还不具备“现代化”的“简陋”的小屋里诞生了。写《现代教养》时,孙正聿每天要抽两包烟。这个场景不禁让人想到马克思在非常集中思考的时候,经常用脚在地上来回摩擦。年长日久,他座位下的水泥地,竟磨出了两条明显的脚印。
马克思是孙正聿最崇拜的人。从中学时代他就开始阅读《回忆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传》《马克思恩格斯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他希望自己能像马克思那样,“为全人类而工作”。
“想到一个问题,因为要睡觉就不想了吗?写一篇文章,因为要放暑假,你就不写了吗?”孙正聿说,做学问,就要“没日没夜”。他拿起一本好书,想到一个问题,撰写一篇文章,从来不会因为是“节日”或“假日”而搁浅。
读书让寂寞的星空会说话。他阅读世界万物、感悟天人之境,不知疲倦、废寝忘食,已成为他的一种生活方式。
孙正聿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读”和“笨想”中,在特殊环境和独特体验的“生活积累”中,升华创生着他的“文献积累”和“思想积累”,让现实活化了理论,用理论照亮了现实。
由于理论成就斐然,2015年1月2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举行第20次集体学习,孙正聿走进中南海,就辩证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和方法论进行讲解。
很多人惊叹于他的妙语连珠、妙笔生花、出口成章,有人曾把孙正聿公开场合“背过”的名人格言、名家语录对照原著比较,竟一字不差;他在报告、授课、发言时总结出来的“正聿金句”也是独家秘制,别人也无法模仿。曾有人好奇他超强记忆的大脑沟回,他笑言秘诀便是读书:求多、求好、求独。多读书,读出别人的好处,悟出自己的道理,变成独到的思想。
孙正聿也承认,是某种“天分”和持久的“勤奋”成就了自己。工作以后,填写的各种个人材料中,常常有“爱好”或“特长”一栏。孙正聿想来想去,唯一可以填写的,就只有“读书”这一项了。
在文字的海洋中遨游,他的头脑中常常浮现出三句“格言”:“伟人的生平昭示我们,我们也能够生活得高尚。”“跟随伟大人物的思想,是一门最引人入胜的科学。”“人应当尊敬他自己,并应自视能配得上最高尚的东西。”
这三句话影响了孙正聿一生。
孙正聿在《崇高的位置》一书中说,崇高和渺小就是人类精神坐标上的两极。在求索的路上,他何尝不是以人类精神坐标上最渺小的一点,执着地引导着每个人,去追寻着那份“尊敬自己”的崇高呢?
得其所哉:终生探索
如果一辈子没拿出一本标志学术成就的学术经典,就很难成为一流学者,也很难引领一个学科。孙正聿一直推崇“创学术之经典”。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跟自己过不去”“上下求索”亦是孙正聿一生的写照。
从“花蕾、花朵和果实”的蜕变,到心灵的更迭和思想的较量,作为追问哲学的思想者,孙正聿在一次次的否定与反思中求索着、凝练着、升华着人类思维和人类精神的思想与行为。
《哲学通论》经过十余次再版,已成为全国高校通识课教育的经典教材。而一部“专著性的教材”何以有着如此广泛深远的影响力、生命力和传播力?
十年磨剑,板凳坐冷,平常心异常思,青灯独守,故卷常翻。日复一日,长年累月,那些“跟自己较劲”得来的知识、思想与语言经得起推敲,耐得住追问,所以备受尊崇,也被反复应用。
2018年7月14日,60余位中国哲学界著名专家学者齐聚吉大,纪念《哲学通论》出版20周年。时任吉林大学常务副校长的邴正在致辞中说了这样一段话:“《哲学通论》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它影响了老中青三代中国哲学学者,或是成为他们学术之路的启迪,或是成为他们再三研读的佳作。”
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夏莹形容《哲学通论》“可信又可爱。”这种有理有趣、“通”情“达”理的娓娓道来,完全颠覆了人们之前所认为的“理论晦涩”的印象。
作家刘震云曾说,“所谓的‘大家’就是能够把非常深奥的东西讲得非常清晰明白,而‘小家’就是把原本清晰明白的变成谁都不懂的深奥的东西。”
就此而言,孙正聿堪称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家。
治学中,孙正聿会融通,懂变通,从而打通了哲学的理论空间,开通了哲学的思想道路。一个“通”字赋予了《哲学通论》的血肉与灵魂,一个“通”字也成为其“终生志在探索”的追求目标与学术特色。
“我不是一位确有建树的学问家,而是一个追问哲学的思想者。”这是孙正聿对自己的评价。作为思想者,他做到了“真”。真诚、真实、真切和真理,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渴望、滴水穿石的积累、举重若轻的洞见和剥茧抽丝的论证。
这种“真”,也让孙正聿兼具学者特有的品德:风骨与境界。
孙正聿很欣赏鲁迅,中学时就曾读过《鲁迅全集》。他们之间,除了身材、脸庞有几分貌似,目光锐利、仙风道骨更有些神似。“捣鬼有术,也有效,但有限。”这是孙正聿为人为学恪守“钻研”而不“钻营”的一面镜子。尊严与志气让孙正聿始终饱含着“学者就是人格化的学术”品德。
心有良知璞玉,笔下道德文章。每日读书,终生探索,不断著述。
一本《哲学通论》改变了当代中国人的哲学观念。有人说“有了这一本书一生足矣”,对此,孙正聿以《哲学观研究》《辩证法研究》《生命意义研究》等一系列著作有力回击了那种不可取的惰性心态,也示范了学者终生探索的人生追求。
“很多时候,自己读明白了,想明白了,说明白了,但最后却写不明白”。孙正聿认为著述是一件极其艰难的跟自己较劲儿的过程,“读”和“写”中间有一堵墙。
一次,孙利天刚从海南回来,孙正聿就迫不及待地问“最近读了什么书?”对方回答:“又看了一遍《精神现象学》的下册”。孙正聿幽默地说:“你看,你可以无限地对黑格尔进行追问,黑格尔总是有话跟你说。”
能经得起无限的追问,并能持久回应你的关切,这便是一部经典著述的魅力。
孙正聿总是有读不完的书、想不完的道理、写不完的思想,并且乐此不疲。他说:“乐于每日读书,志在终生探索,得其所哉也。”
2000年,孙正聿被授予“全国先进工作者”。他发出这样的感慨:“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在其中获得乐趣,这种劳动者大概不必称为‘劳模’,应当称之为幸福的或幸运的劳动者吧”。
孙正聿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劳动者。
其道一也:立德树人
孙正聿认为,高等教育的使命是双重的,其一是“使人作为人而成为人”;其二是“使人作为人而成为某种人”。40载教书育人,孙正聿“有理”“讲理”的教学理念贯穿始终,为党和国家培养了一大批哲学教育和科研人才,他的教育理念和教学成果广泛而持久地影响着当代中国哲学教育和高等教育事业。
无论给本科生、研究生上课,还是各种讲座、报告、发言,他都会针对不同层次的受众去认真准备。2020年暑期开学时,哲学社会学院为本科生新开设了一门课。当孙正聿推门走上讲台时,学生们的惊喜沸腾了整个教室。那时孙正聿刚结束“理论思维讲习班”的课程,身体很虚弱,但他硬是坚持站着讲完了90分钟的课程。上课前,孙正聿认真地“请教”年轻的带班老师,“这些本科生都上过什么课,学过什么内容,怎样讲才会有针对性”。
孙正聿特别欣赏钱伟长先生的一句话:“一名大学教师,不讲课就不是大学教师,但如果他不搞科研,就不是一个好的大学教师。”正是教学与科研让孙正聿具备了超强的理论思维能力。他的洞察力、概括力、思辨力、思想力常常令人唏嘘称赞。
“我的专业是哲学,但我的事业是研究和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授课、大众普及,课堂、网络、讲座、报告、座谈,使命赋予孙正聿立足中国、胸怀天下,担起赓续传承、铸魂育人之责。
恩格斯有一句名言:“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
面对这个与高等教育的使命密不可分的“命题作业”,孙正聿深知,理论思维是整个教育的普照光。什么都容易遗忘,但只要提升了理论思维能力,你便会无所不至,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长期的思索、自身的底蕴,孙正聿完全能讲好“理论思维”这门课,但他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一学期下来,瘦了10多斤。课讲完了,一本书也形成了,就是《学术研究的理论思维》。
2021年,孙正聿将“杰出教学奖”所获奖金人民币100万元全部捐献出来,设立吉林大学教育教学改革奖励基金,专项用于奖励支持在教育教学改革研究和通识教育方面作出突出贡献的青年教师。
学术传统、学术生态、学术团队、学术平台,这些在孙正聿的心中都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2022年,孙正聿带领的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教师团队被评选为“全国高校黄大年式教师团队”。
“我们需要培养思想家,而不只是培养学问家。”孙正聿将毕生所学传于后人,引领营造了浓郁的哲学社会科学学术氛围,更为培养青年一代的学术领军人物奠定了坚实基础。
治学为人,其道一也。著作等身,荣誉无数。年至耄耋,孙正聿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欣慰”。幸运,是因为“得其所哉”;欣慰,是因为“问心无愧”。得其所哉和问心无愧,让他感到生活很有“意思”,人生也挺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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